花的春天
植物的智慧（之一）
曹庆
春天，雨雾秦岭，莺飞草长。我与在秦岭地区成就斐然的植物分类学家党高弟行走在著名的“秦岭绿色明珠”--佛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，以植物学家的目光方向为指引，感受花的春天与智慧。
(白花堇菜）
一年之计在于春。鸟儿在春天里谈情说爱，鸣啭不尽的缠绵，轻舞不些的婀娜，为的是基因延续；植物们没有翅膀、歌喉、爪牙，为了生儿育女，为了香火永传，为了儿孙满堂，它们卯足劲、使出浑身解数---
（银莲花）
春天，是花的季节，是为子孙后代长长久久而谋划的关键时刻，是战略部署的季节。请跟随我的镜头，跟着植物学家的足迹，试图窥管见豹，解读花的春天，从而体会抑或解读花的智慧。
1. 合轴荚蒾Viburnum sympodiale Graebn.
忍冬科荚蒾属落叶灌木或小乔木，聚伞花序，花冠直径达10cm，白色微带红色，花药黄色。与常见的聚伞花序不同的是，合轴荚蒾的花冠周围有一圈约6-8朵大型、白色的不孕花，不孕花直径2.5～3cm。
合轴荚蒾的不孕花显得十分招摇、鲜艳。这些夺目的不孕花们，它们的生命力仅仅为合轴荚蒾生命过程中的一瞬，但为了避免植物本花、本株传粉，为是“计划生育”优生优育煞费苦心。不孕花随风招展起舞，“鸟为食亡”，昆虫等小动物因不孕花引诱前来或采花粉或驻足，从而达到借助昆虫传粉的目的。不是所有在虫媒花都进化出虫媒传粉的独立器官，但昆虫们被多花朵而倾倒、传粉昆虫为美丽而被引诱却是真理。为其外表之美，也为其智慧美，你之快乐，我之生计。合轴荚蒾的花为殷勤引来昆虫不遗余力，兼尔为人类传授植物智慧，昆虫与人类不得不为其倾倒不已。谁乃英雄，谁乃美人，所谓秀外慧中，英雄与美人惺惺相惜，彼此成就而已。
据民间传说，隋炀帝为了赏玩琼花而举国之力修通大运河。炀帝下杨州所赏之花，植物学名为琼花荚蒾。如果仅仅从观赏的角度，合轴荚蒾比琼花荚蒾更令人赏心悦目。当年，在花的春天里，文武兼备的皇帝来佛坪即可欣赏得琼花的姐妹花，何必为运河为官逼民反、二世而亡呢？
如今，合轴荚蒾作为良好的庭院观花植物，可孤植于草坪及空旷地，也可栽于园路两侧，使其枝条形成花廊，人们漫步于花下，顿觉心旷神怡；配植于庭中堂前，墙下窗前，也极相宜。
由于春天的一年一度，由于植物学家的发现，如今人人可享受帝王之享受，人人可唏嘘帝王的任性与代价。
2.木姜子Litsea cubeba
樟科木姜子属。看到“木姜子”之名，读者则常常联系到樟木箱、调味品等。木姜子又名木香子、过山香、山胡椒、野胡椒等，是调味品之一。
早春3月，木姜子的伞形花序先叶开放或与叶同时开放，雌花中雄蕊退化。没有无理由的退化，就像没有原由的爱与恨，只有为了明天与明年的快马加鞭，这便是植物进化的智慧与现实所在。春天，是花朵炫耀的季度，也是展示其“聪明才智”的季节。从春天的花朵前走过时，读懂花show了吗？
3.中国旌节花Stachyurus chinensis
走在秦岭中低海拔的沟边溪畔，春天的脚步明显迟于温暖的平原及丘陵。除针常绿树木之外，秦岭仍然显得“光秃秃的”。此时，一棵不甚高大的树，举着一串串旌节似的枝条，挂着一串旌节穗似的米黄、鲜黄的小花格外吸引眼球，这便是中国旌节花。
中国旌节花，旌节花科旌节花属，灌木，高1-5米，其枝干是北方人擀面杖的上乘，称“通花擀”。
中国旌节花树皮暗褐色，嫩黄的花瓣闪烁着金属光泽，真担心这种难以言表的舒适颜色昙花一现。
如此令人陶醉且唏嘘不已的颜色，却坚守在如此艰苦、艰险的大山中的沟壑边，使人想起戏曲中《苏武牧羊》，如此之贴切。
4.荷清花Hylomecon Japonicum
罂粟科荷清花属植物，茎叶含有黄色液汁，是标准的黄色，原生态的鸡蛋黄的黄色。
虞美人
荷清花与庭院栽培的虞美人和罂粟（鸦片）同属罂粟科大家庭，它们都有着叶缘深裂的单叶，都具有鲜艳夺目的花瓣开放在春天，但“一母生九子，九子各不同”，荷清花开放得淡定、低调，开放得自然而然，开放得洋洋得意。其“顺其自然”的外衣下，是否有深刻内涵，目前我没有看出玄机或寓意，希望继续提高目力。
5.淫羊霍
淫羊霍是小檗科淫羊霍属的多年生草本植物，常见生境为山路旁石缝中。褐色根状茎，茎生叶，基部被有褐色鳞片，心形，两侧基部不对称，叶缘具刺毛状细齿。如此的茎和叶，并不招人待见，却十分招惹从植株旁边经过的动物们待见，无论动物们愿意不愿意、主动不主动，淫羊霍的心思都会借行进的动物奔向前方或者远方，这也是淫羊霍的生存策略之一。
生长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，光线并不十分充足，生物进化时“行行出状元”。在春天里，圆锥花序顶生的淫羊霍，米粒大小的洁白如雪的花瓣，如点繁星点点开放在淫羊霍群落的天空上。
当俯下身体，将自己当成一棵普通的淫羊霍时，会看到洁白的花心中明黄的蕊，好看极了。白净艳丽的花瓣、明黄点睛花蕊，何尝不用淫羊霍的生存之道？
做不了参天大树，做不了国花省花市花，甘当一株普通的植物，淡定着、努力着，淫羊霍的春天怡然自得。
6.细辛Asarum sieboldii
马兜铃科、细辛属。细辛大名鼎鼎，是秦岭腹地土著人家厨房中的调味品老大。
也许是“洒香不惧巷深”的缘故，开放于春天的细辛花不起眼，紧贴地面，十分低调。为了观察细辛的花器官细部，只能放低再放低身段，以至于爬在地上，才能看清花朵里中规中矩的六角形，感司雄蕊和雌蕊在这个整齐的六角形里的智慧PK。
端详细辛的花朵，感受“手拉着手团结”，这是细辛花器官进化的彻悟。
7.齿萼报春Primula odontocalyx
在佛坪保护区，齿萼报春花开是国宝大熊猫进入交配季的指示性序幕。
齿萼报春，多年生矮小草本，根茎柔弱。常常生长于路边坎边，独行、特立，于是虽然弱小提不易引人侧目，在花期也会引人注目。
不混同、不远离，不仅得到的充足的阳光等生存资源，且借助大生态系统的背景“背靠大树好乘凉”，可见智慧无处不在，春天正是布局伊始。
8.鸢尾Iris tectorum Maxim
前几年，一本杂志以雍严格先生拍摄的鸢尾作为封底照片，中文名称标注为“兰花”。我感叹：“如此兰的兰花，花如此之兰啊？！”雍先生尴尬且愤怒之余，感叹杂志编辑之张冠李戴也颇有道理。
鸢尾花为蓝紫色，喜阳光充足，气候凉爽，耐寒力强，亦耐半阴环境。每年春天，佛坪保护区内西河口，鸢尾花盛开于河岸处的瘠薄处，蓝如紫的一块块坡面与绿如蓝的河水相辉映，佛坪保护区春天的河谷盎然极了。
自然选择缺乏远见的功用主义，华丽的花冠不是植物的首选。既然不做大树，茎匍伏于地下而根状化，同样是植物的智慧。茎的智慧与花的智慧交相辉映，集结为集体的智慧，便是鸢尾的生存之道吧？
大体植物某一器官或组成特化，总是为了适应某些严酷生境而进化形成，认识、感悟特化的因果所以然，应该是仿生学范畴之组成部分吧？
9. 棣棠花Kerria japonica
又名鸡蛋黄花。因其具有七里香枝条的形态和韵味，花瓣颜色却是荷清花瓣的金黄色，我称其为黄花七里香，
棣棠花没有直立茎，着生在“枝枝蔓蔓”的茎上的叶子边缘有锐锯齿，一时着迷于美丽的金黄色，即使蜻蜓点水之停留，也会为棣棠花的生活史贡献一份为友为邻之责，这是植物的智慧，也是生物界的智慧，是大家庭的共同生存之道。
10.扇叶杓兰Cypripedium japonicum
扇叶杓兰，兰科杓兰属，美丽的野生兰花之一。兰花之“香”、“花”、“叶”三美俱全，又有“气清”、“色清”、“神清”、“韵清”四清，是“理想之美，万化之神奇”。
兰科植物是典型的虫媒花植物，顶端生扇形叶，花序顶生，具1花；花俯垂；萼片和花瓣淡黄绿色，基部具紫色斑点，唇瓣淡黄绿色至淡紫白色，下垂，倒卵形囊状，整个花部像一个漂亮的杓子插在碧绿的扇叶上。
这个漂亮的囊，是杓兰属植物的杰出之花，当昆虫进入“杓”边时，不由自主要进入“杓”内，为了从“暗无天日”中超出，它必须多转身、多回头，彻彻底底地为扇叶杓兰完成了传粉大计。
我曾试图将扇叶杓兰搬家至家中花盆，我之精心理当感动扇叶杓兰的司花神。我将心爱的苗期植株带土移栽至宽敞的花盆中，雨天时捧至院内林荫下淋“二次雨”，连续天雨时则捧往他处，但是，这棵“幸运”的扇叶杓兰却没有认可新家新环境。
花在春天，开放在春天的春风与春光中。
11.三肋虾脊兰Calanthe tricarinata
三胁虾脊兰，兰科虾脊兰属。它的花葶从假茎顶端的叶间发出，直立，粗壮；总状花序，疏生少数至多数花， 花张开，质地薄，萼片和花瓣浅黄色，唇瓣红褐色像一系艳丽的裙，十分招摇。
从花期的三肋虾脊兰边经过时，第六感觉被“一只蠕动的漂亮昆虫暂停在一株草上”所触动，是三肋虾脊兰花的唇瓣在吸引过往的目光。如此，它的花更能吸引昆虫到此处专程，可见三肋虾脊兰的花不仅从结构上与虫媒昆虫协同进化，其唇瓣更从色彩图案上特化，试图将自己妆扮为一只昆虫以“骗”昆虫为其种群传粉。
我曾精心盆栽三肋虾脊兰，虽然它比扇叶杓兰体谅我的爱心和苦心，但植株在次年不开花，第三年“更加矮小”以至失形失神，可见对此花的智慧没有领悟到家。
12. 叶上花Helwingia japonica
山茱萸科青荚叶属，小灌木。与平日所见闻的花顶生或着生于枝腋、叶腋不同的是，叶上花独辟小径，花着生于叶片中脉基部，成为在花期、果期鉴定叶上花的显著特征。
花朵，虽不灿烂，却独、特、奇之一般无二，使人叹为观止。
植物的智慧与花朵的奥妙博大精深，数日户外驻足与细研，难得真理之皮毛一二。愿更多的慧眼参与，愿有心者注目佛坪保护区的生物多样性。
注：2015年4月，一行4人跟随植物学家党高弟从凉风垭徒步至大古坪，途中重拾植物分类知识于20km山道弯弯中。
